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锦城总署刑侦总队讨论之后的结果，是暂时认定韩宇并无杀人嫌疑。停薪停职，限制人身自由，等待结案之后再做定论。

韩宇坐着，任由同事将带着定位的脚环给他扣上。

还是他自己手底下七队的人。

大概都随了亮亮，皮的没心没肺。刘凌宇替他将智能锁扣上之后，还嘻嘻哈哈的拍了一下他的腿，笑着道，“宇哥放心，这玩意儿设置的范围挺大的，只要你人在锦城内就没事。出了锦城它也不会自爆。最多自动报警。第三代产品，不知道好不好使。你说机场算不算锦城范围内啊？万一你去机场它不报警，上了飞机它还没信号了，那不是搞笑了？”

陈杰在一旁站着。听见这话，低垂着的眼眸扫了刘凌宇一眼。他眼皮薄，瞳仁又极黑。眉眼里透出的锋锐竟然也极其震慑人心。刘凌宇被他这么瞥了一眼，吓到不敢再开玩笑。慌里慌张就退了出去，甚至紧张到撞了门框。

韩宇懒洋洋的抬起眉眼。

“你对我们队里人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么？吓唬人家干吗？”

“做正事的时候嬉皮笑脸的，乱开什么玩笑。又不是我的人，轮不到我说话。”

“队员随队长，亮哥就没个正形。七队都这德性，你看开点。高队说让我暂时住你家。我比淋雨还皮，你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
“也没别的，我晚上不能熬夜，吵到我睡觉，我就揍你。”

“听说你散打成绩跟亮亮平分秋色？不知道跟我比怎样。我在警校的时候年年全优，就是没跟你比过。”

陈杰听了这话，微微眯起眼睛。隔许久，笑了笑。

“我没读过警校。”

韩宇哦了一声，也没多问。

锦城警务系统就是这样，怎么进来的都有。他也早听说过陈杰的事情了。部队上下来的。又做过卧底，立过功。升到这个位置，未必是警校资优生才可以。但既然不是资优生，想必爬的不容易。没必要追根究底的问。

也是下班点儿了，他俩人回了那处房子，韩宇四处张望，又生出好奇心，问陈杰：“你自己一个人住么？家里人都不在锦城？”

陈杰在厨房给韩宇煮小馄饨，听见这话。含含糊糊应了一声。

厨房隔得远，也不知韩宇听不听得清楚。他也不在乎，只看着沸腾的锅子。

他说他只有一个姐姐。

说是姐姐，其实不是亲姐姐，陈杰是在天使之家孤儿院长大的。

孤儿院孩子的姓是按批次选的。他和陈羽以及别的七八个孩子一起进去。百家姓正好轮到陈字，给他们一群人共用。

陈羽比他大点儿，具体几岁也说不清楚。

被遗弃的孩子，哪里有准岁数。

年纪小的时候胆子小，性格也软，总被人欺负。那种环境下，换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在哪里，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罢了。

那么多人，其实应该都算是姐弟，但陈羽只跟他一个人有点骨血之亲的意思。陈羽长大之后离开孤儿院，没过两年就挣了些钱，趁着房价和地价还没有今时今日这般离谱的时候，就在那时还算是破败地带的天使街盘了处小房子。还把陈杰接了出去。供他读书过日子。

好歹也算是有了个家。

十八九的女孩子，每天穿着几乎将整条长腿都现于人前的超短裙。头发挑染出五光十色。艳妆之下打眼瞧便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与晕染出一片乌黑的眼影。只剩下眼神还是干净的了。

明眼人一望便知这家是做什么的。陈杰在区中读书时，便被同龄人欺负，放学后一群孩子跟在他身后，一边用小石头砸他，一边骂他是野鸡养的孩子。他忍无可忍，伸手推搡别人，却被推倒在地上，一群人围过来拳打脚踢。天使街23区不算什么大地方。家家都认识，有人看见，飞跑过去告诉陈羽。陈羽披着衣服叼着烟出来，顺手便将烟头按在领头的坏小子脑门上，气定神闲听着那杀猪一般的嚎叫声。

背后自然有男人跟着的。将那群孩子们一个个拎起来，一人赏俩巴掌。陈羽都懒得看，拉起陈杰便走。

废话自是不必多讲，这种地方，最欺软怕硬。挨过一次打，便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。

陈羽混的还算不错，要不也不至于赚得到买房的钱。出来进去，总有一群马仔跟着，开口闭口喊羽姐。

她拎着陈杰回家，一边走一边笑。

“你不是最胆小么？怎么还敢跟人打架。”

陈杰低着头，他个子小又瘦，在同龄人中从不占优势，可是热血上头的时候，却也真是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。到了这会儿，被问为什么。需要想很久，才答出一句。

“他们骂你。”

陈羽眉目淡淡，“骂就骂呗，又不掉块肉。”

陈杰抬起头。

“姐姐，总得有人护着你。”

陈羽被他逗笑了。

“大杰，你也快中学毕业了。将来想做什么？”

七门功课一向齐整整全不及格，陈羽出钱供他读书。却也心大。每次见他交上来的功课长那德性。只是笑。天使街区中陈杰在的那个班一多半人拿不到三十分，别人要拿试卷给家长签字的时候一贯如丧考妣，陈杰从不遭那罪。陈羽自己读书的时候也没什么好分数。不会因为这种事苛责他。

考高中是肯定考不上了。这时候问他将来打算，陈杰不犹豫。

“我照顾你，你马仔那么多，也不多我一个。”

陈羽推了他脑袋一巴掌，说拉倒吧。

一路都没再多说话，直到他们一起走到那处小院子。

堂屋沙发上，陈羽坐在陈杰对面，认认真真跟他谈。

“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让你沾烟酒，还有我生意上的事情么？”

陈杰茫然的看着姐姐。

“因为我年龄小？”

陈羽摇了摇头。

眼下大白天，她的妆容只在夜店的灯光下能看，白日里处处破绽，脂粉似是旧墙面一般斑驳。陈羽年纪轻轻，却有掩不住的憔悴。

她看着陈杰，目光哀伤。

“当初在孤儿院，那么多孩子都是弟弟，我只保护你，因为你宁可自己饿着，也不抢别的孩子的东西。你跟别人不一样，他们是群小畜牲，只有你像个人样。”

在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，像个人样已经算是难得不易。

“姐姐是个好人，所以才会照顾我。”

“姐姐这点儿善意，都给你了，我不是正经人，大杰，我挣钱，接你出来，供你读书，不让你沾染我惹的事儿，就是想让你做个正经人。连你户籍我都没迁出来，你知道为什么吗？我就是希望，有一天你能飞黄腾达了，记着你没我这个姐姐。你履历清清白白，没有这样的家人。”

陈杰不懂，他那时说姐姐一定是唯一的家人。陈羽也没跟他多争，只说有这心就够了。没白养他一场。

他中学毕业那年十五岁。陈羽便托人将他送到了部队上。

也算不得什么关系。来来往往的客人多了。总有熟知征兵政策的。他读书不好，没别的出路。留在天使街打小工早晚跟陈羽走一条路。不如出去当兵，陈羽能给他想到的正经出路就这一条。也没别的。

临行之前，陈羽捧着他的脸，只说了几句话。

“记得要做个正经人。堂堂正正的，别跟姐一样。还有，你出了这个地方就别再回来。往后我们不认识。”

男孩子懂事晚，隔了许多年，他才知陈羽当初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。

他从部队回来之后，还是在下城区做警员。收到调令之后，第一时间联系的还是陈羽。

陈羽不见他，只回了一句话。

她说我们不认识。

是不该认识。那时候已经人尽皆知，陈羽是天使街大姐大，十几家夜总会给她交保护费。当初那处小院子早就拆了，拆迁款几年前就打到了陈杰账户。他曾经的住址成了后来的夜莲夜总会。

陈杰回了锦城，另在砵兰街置了房子，户籍直接从天使之家孤儿院迁到部队上，又从部队迁回砵兰街。跟天使街23区没关系没关系，跟红灯区臭名昭著的龙头大姐大陈羽也没关系。

看过他档案的，都知道他是孤儿。部队就是他的家。履历清白，干干净净。往哪儿升都不怕被人扯后腿。

或许这就是陈羽想要的。陈杰那时还想，若是真的缘份薄，有些事没必要强求。陈羽如今在天使街混的风生水起，也不能有一个做警员的弟弟。他们只看着彼此，知道彼此过得好就行了。

要是有天陈羽退下来了，没人管的时候，他管。

他没等到那一天。

陈羽被沉进了锦南河。道上都说，是夜莲的负责人宋叔杀了天使街23区的龙头老大。动机很明白，帮派斗争，说到底是抢生意。宋叔盘口开得晚，却也绝不甘心跟一个女人分羹。杀了陈羽，整片街再没人敢跟他叫板。

杀人的是俩个马仔。一个跑路了，还有一个留下来背黑锅。并没有供出宋叔。死无对证。

这是夜莲夜总会在天使街制造的第一起命案，幕后指使者逍遥法外。那一年开始，陈杰那浮于表面的，所谓正经人的生活彻底崩塌。

他卧底夜莲，起初只是为了找证据给陈羽报仇。阴错阳差救了些别的人，做了一些事情，立了点功，身份暴露之后又升到了总署。到如今，第七年过去，姓宋的依然逍遥法外。

他跟夜莲，还有笼罩于天使街的犯罪阴影积怨之深不可胜数。也就是这个时候，他明白了当初陈羽对他说的那些话的意思。

做个正经人，救人，而不是伤害别人。只有这样，才会觉得自己活着是有价值的。

小馄饨摆在餐桌上，先不急着吃，陈杰将这七年间与夜莲相关的卷宗都找出来，一起摆在了韩宇面前。

从第一桩陈羽案，到最近的叶翎案。以及其他可能与夜莲相关的人口失踪，绑架，谋杀未遂案，总共十三份卷宗。自这一日起，是要韩宇与他共同背负。

前路艰辛，但他并不孤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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毕竟是写真人向，一直有所顾忌。

太过于阴暗的角色，和被写死的角色，都不想用真人。

因此虽然觉饿得连篇累牍插入陌生人可能无趣，还是花时间写了羽姐姐这个原创角色。

背后发生的那些事情，所有的过往，都是陈杰之所以为陈杰的原因。

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堆砌有些过了。毕竟卧底时为了救人遭受的严刑拷打，以及历年来发生在夜莲的命案，已经足以构成陈杰与宋叔不共戴天的理由。但最初的契机，陈羽，虽然写得最晚但其实是一开始就想好的。

所以最后还是写了。到这一步，陈杰的过往与角色塑造算是大致完成了。虽然不知道你们看到的是什么样子。

请多反馈。我想知道我写的东西，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，大致是什么模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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